“北魏?东海阁?”秦关仔细想了想,问道:“北魏势力虽众,宗门盘踞,为各国之最,但为何未曾听闻过东海阁的名号?”
忠伯点了点头,解释道:“少爷虽然自幼博览群书,对各国风土势力都有所了解,但毕竟还未入军机,有些事情即便是老爷也从未和少爷提起过。这北魏东海阁,是记载在军籍密策中的宗门。也是我大梁二百年来的死敌之一。个中因果甚多,且容老奴慢慢道来。”
说着,便在前方的沙砾中用树枝大约画出了一张简单的地图。这是而今天下五国的分布情况。图的东侧,南侧均为无尽大海,北侧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西侧则是巍峨万里的皑皑雪山。忠伯用树枝指向地图右上角临近大海的一片区域,缓慢地说道:“这天下原本是没有北魏的。”
傅启见忠伯说得慢,半天也没说阿祖到底在哪,不禁急道:“老先生,您别卖关子了,阿祖,阿祖他究竟在哪啊?这和北魏又有什么关系。”
忠伯见傅启急切,倒也不说,反将树枝挑起,向他面门挑去。这一挑,借着树枝的韧劲,带着迅疾的内息,令树枝末梢竟蜂鸣而起,颇为摄人。
秦关一看,这并非是玄通观的武功,倒像是忠伯恣意出手,可个中变化,却已然远超当前自己所能领悟的境界。
那树枝正要略过傅启眉间,只见他下身盘膝未动,只一个后仰,如同机簧一般,堪堪避过了一击,又前倾回来。
“这是大林寺的‘枯禅拜月’?”秦关见识倒是广博,便询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阿祖教我的。”
忠伯幽幽地叹道:“这便是东海阁。”
秦关问道:“忠伯,你一直在说东海阁,这东海阁究竟是什么存在?”
忠伯侧了侧目,悄悄在傅启背心点了一下,傅启当下便晕了过去。
“忠伯,你这又是何故?”秦关问道。
忠伯摇了摇头,缓缓回道:“此间事是各国隐秘,傅启并非我军中之人,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东海阁,这东海阁....”忠伯顿挫着,似乎找不到一句能够精确描述东海阁的话。
突然,忠伯望向这无尽的夜空,万分肯定地说道:“这东海阁,正是萦绕在北魏皇室头顶的一片挥之不去的夜!”
接着,忠伯便开始说起了关于北魏的一段往事。
那还是一千年前,天下共有国家一千三百二十五个,各国纷争远比如今要激烈地多。直到,道仙李承天的出世。那是一段已经无法追寻的历史,世人只知道在李承天飞升后,世间便不再是一千三百五十二个国家,转而变成了五个国家,那便是如今的大梁、南陈、北魏、西宋和北狄。在这五个国家中,一共有四大宗门,其源流均可追溯到千年以前。这四大宗门中,玄通观居大梁,大林寺守西宋,南陈国子监超然朝堂之上,北狄奉天金阙掌管着北狄亿兆生灵的无尽信仰,而唯独北魏,从未有过一个位居天下之上的宗门。更是在两百年前,差些被南陈绞杀灭国。直到有一天,一位出身北魏的八脉高手从边境满身是血地回来,向北魏皇室递交了一个残缺的包袱后,便力竭而亡。而包袱中,却装满了四大宗门的重要典籍。
没有人知道,这些典籍为什么到了这位八脉高手的手中。也没有人知道,这是否是北魏皇室的授意。可世人都知道的是,至此,北魏的西部战线多了一个劲敌——大梁。而世人却也知道的是,自从北魏西部战线吃紧后,北魏的西南两处防线却再也没有被攻破过。只有一个宗门,被悄悄建立在了东海之上,那就是东海阁,也成为了世人少知的天下第五大宗门。
东海阁的存在,直接导致了北魏中兴,北魏仁武皇帝在稳定边境的同时以天下间最优质的铁矿保障了北魏在天下间的矿都地位,更是在北魏宣德皇帝期间顺利与南陈联姻,成为了共抗大梁的盟友。
而东海阁,也成为了天下四大宗门最为忌恨的存在。因此东海阁弟子虽然不乏八脉、七脉高手,却常年蛰伏于军旅。且由于当年北魏从那位八脉高手手中获取的各宗门功法精要并不完整,使得北魏虽在八脉武者的数量上不弱于天下任何宗门,可也导致了东海阁在五大宗门中最为末流的地位。
两百年来,东海阁悄悄与各国宗门取得联系,将原有的典籍逐渐地归还给了四大宗门。可毕竟是世代相传的功法被窃取,而且在这窃取之中各宗门功法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东海阁这“窃贼”之名也就牢牢印在了各大宗门人的心中,除南陈国子监外,这东海阁门人如让其他宗门人见了,便是要人人喊打,废掉修为的。即便是南陈国子监,虽因南陈皇室与北魏联姻之故,与东海阁看似相安无事,但却也是互有嫌隙,不常往来。
“东海阁武功最大的标志,便是一个‘杂’字。因当年所获典籍并不齐全,有些典籍更是损毁严重,虽经高人指点校正,却仍与原本相去甚远。于是乎东海阁便以最全的几部典籍作为修习之总要,其中内功所用为大林寺梵天术,招式则杂糅其余三门功法。所练就身法武功杂而不纯,博而不精,广而不调,自成一派,但相较各宗门原典,终究有些不如。”忠伯补充道。
“若是如此,那东海阁应与其余四门相去甚远才是,为何又能最初阻挡大梁和南陈两大强国?”秦关问道。
“这里便又是另一桩密事,话说东海阁虽内功招式与其他四大千年宗门相距较远,但却有一门奇特功法却足以弥补此间差距。”秦忠悠悠地说道。
“是什么功法?”秦关问道。
忠伯指了指地上的傅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醍——醐——灌——顶。”
“醍醐灌顶是什么?”
忠伯拨开傅启的头发,头皮之上隐隐约约能见到一小片红色的掌印,便又向秦关解释道:“这世间所有功法,无外乎从八脉间调动而起,流转不息。无论是玄通观的平和正道,还是北狄奉天金阙的天地法相,又或是大林寺的慈悲佛陀,那都只是功法外像,究其根本都是在于导炁破穴,开拓经脉。
这人体经脉一道一道,自阴虚阳虚到任督二脉,每一脉都是一道关卡,冲关之时,凶险异常,任何人都难以援手。可东海阁醍醐灌顶之术却不在此列。醍醐灌顶,是由八脉以上高手,强行以秘法疏导武者血脉炁流,自头顶百会起,在穴道冲破之时强行炁开各脉,使得二脉三脉高手得以快速提升至四脉五脉境界。而四脉五脉提升越早,则天赋越容易体现。故而这北魏虽功法不济,但这七脉八脉高手却丝毫不弱于其余各国,甚至犹有过之。傅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至四脉,想必也是得了这东海阁高人的恩惠。其实这东海阁本便不是弱宗,其源头也可追溯至千年前的灵虚宗,只是后来灵虚宗本门典籍遗落,不知去向,八脉以上高手在千年前大战中相继陨落,这才逐渐没落,否则凭借醍醐灌顶之术,也未必需要行这鼠窃狗偷之事。”
“那这傅启。”秦关问道:“他如今要找东海阁的高人,又如何是好。”
“这傅启生性朴实敦厚,少爷并未正式拜入玄通观门,可不行门规废除傅启修为。至于其他,便看他自己吧。”说罢,忠伯又一手拂向傅启胸口,为他解开穴道。
傅启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迷茫地问向忠伯:“前辈,您这是?”
忠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可还想见到阿祖?”
傅启当即点头,“那当然是想的。”
“若你还想见到阿祖,你须得答应老夫两件事,在你有生之年方有见到阿祖的机会。”
“只要能见到阿祖,多少事情都是可以的。”
忠伯点了点头:“首先第一件,从今天开始,你不得再用阿祖教你的武功。”
傅启想了想,慢慢地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不难,在这青山栈内,这些功夫便也很少用得上。”
忠伯见他答应了第一个较难的要求,不禁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孩子对阿祖的心却是虔诚。”当下又说起另外两个要求:“第二,你不得再在人前说起你越两脉提升至四脉之事,回头与你父亲也需如此交代,否则不知什么时候你这身功夫便要教人全部废掉。”
傅启本想反问,可见忠伯身上那一股摄人的气势,这是在阿祖身上才感受到的气势,不由得心想,莫不是这位老前辈便是阿祖派来的,于是点头称是,也并未犹豫。
忠伯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本经书,对傅启说道:“虽然不许你再用‘阿祖’教的功夫,但你可另行修习这本书上的功夫。这是我大梁流传较广的一部长拳功法,大开大阖,多用于军旅步卒,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秘典。你有四脉修为在身,原本所学过于杂乱,虽然精妙,但是缺乏名师为你指点,即便让你继续修习也难免受困于此。你且修习这部长拳,在五年内当有进益。”
傅启见状,连忙磕了几个响头,称谢道:“老先生一定是阿祖派来指点我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到阿祖?”
忠伯点了点头,也不置可否,说道:“你且安心等待,若你十六岁时阿祖没来找你,你又非要去寻,便一直往东,去到东海附近,若是有缘,也有见到阿祖的希望。”
傅启还想再问,可忠伯却摇了摇头,说道:“时机未到,多说无益。你如想再见阿祖,便从我话做。不然,此生相见无望。”说罢,便教傅启先行回帐。